原創(chuàng)Arvin,轉自國家地理中文網
每天,鄱陽湖的輪蟲都會制造1.33億億顆塑料顆粒。
你沒有看錯,是1.33億億顆,1后面跟著16個零。
1.33億億個塑料顆粒
2018年的一項研究顯示,南極磷蝦(Euphausia superba)能攝入微塑料,并用大顎(mandible,磷蝦的咀嚼器)將其磨成納米塑料,然后以更小的形式排泄回環(huán)境中。
抽樣檢測數據還顯示,66%的磷蝦內臟是塑料碎片。
美國馬薩諸塞大學(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)邢寶山教授長年從事微塑料相關研究,他提出既然遙遠的南極都出現能“吃”塑料的生物,那么其他環(huán)境是否也會存在?
他和中國海洋大學趙建教授合作,選擇輪蟲(rotifer)作為研究對象。
這是一種廣泛分布于全球地表水的常見浮游動物,大多數體長不超過0.5毫米。以我國最大的淡水湖——鄱陽湖為例,每升湖水中就有超過900只輪蟲。
現實情況令人震驚。
這些輪蟲都能攝入小于10微米的塑料,它們偶爾也會吃些20微米大的塑料。按照鄱陽湖每升水中平均含20.2個直徑在50-500微米的微塑料計算——
一天下來,全鄱陽湖的輪蟲一共能產生1.33億億個納米塑料顆粒。
那么,輪蟲為何會制造這些塑料顆粒?
吃塑料的“哥斯拉”
答案可能與進食天性有關。
輪蟲屬于袋形動物門(Aschelminthes)輪蟲綱(Rotifera)近2000種微小無脊椎動物的統(tǒng)稱,是濾食性生物。
顧名思義,適口的細菌、單胞藻和腐屑會被沉入口中,而過大的物體則會被口圍纖毛拒之門外。顯然“微塑料”的大小就屬于適口。
研究人員在顯微鏡下觀察其消化過程發(fā)現:
輪蟲吃掉微塑料后,消化道中出現了許多尺寸不一、粗糙不堪的塑料顆粒。絕大部份“微塑料”從微米級消化成了“納米級”。
專家表示,這意味著輪蟲通過咀嚼器中的齒狀結構,將本就看不見的“微塑料”又進行了研磨,變成了更小的碎片。
最后,碎片化的微塑料會從輪蟲體內排出,回到湖水中,最終形成了龐大的塑料顆粒數量。
但只有鄱陽湖這樣嗎?
研究人員從山東青島的書院水庫、白沙河、大沽河和膠州灣,采樣了不同輪蟲樣本。結果都在輪蟲體內均檢測到了尺寸在3-30微米的微塑料。
鄱陽湖只是一個案例。全球許多地表水體中微塑料和輪蟲的含量都遠高于鄱陽湖。比如印度阿蒂亞爾河(Adyar Creek)的河口,每升河水中約有10133只輪蟲。
從全球范圍內看,尤其是東亞和歐洲,“微塑料”含量較高的區(qū)域恰恰也是輪蟲最多的區(qū)域,二者間存在地理重疊。
這些“微塑料”為什么跑到了水里?它們從何而來?
出乎意料的“微塑料”來源
“微塑料”這個術語出現在20年前,是英國普利茅斯大學海洋科學家理查德·湯普森(Richard Thompson)提出的。
2004年,他在英國海灘發(fā)現了很多大米粒大小的塑料碎屑,這些微塑料的尺寸大都在5毫米以下,稱之為“微塑料”。
“微塑料”的污染源幾乎全部來自日常生活,它們其中一部分常常以“不可思議”的方式“泄露”到自然界。
比如輪胎。輪胎由橡膠和大約60%的塑料(苯乙烯丁二烯)制成。車輛在行駛中摩擦導致輪胎磨損,僅在英國就每年產生大約6.3萬噸的塑料粉塵。這些塑料粉塵被水沖入下水道,從而進入河流和海洋。
再比如洗滌劑。各種含有清潔成分的洗滌劑和消毒劑都包含聚乙烯(PE)或者聚丙烯(PP)等微塑料。
還有我們日常使用的濕巾,包括但不限于嬰兒濕巾、擦手濕巾、卸妝濕巾等等,一般都是由聚酯、聚乙烯和聚丙烯(塑料和天然纖維的混合物)制成。這些物質在水中不會溶解。
除此之外,茶包、煙蒂、油漆、外賣飲料杯內的涂層等等都是“微塑料”的來源。
它們只要被使用,就有機會進入河流,甚至更大的自然。
微塑料回到人體
現在微塑料幾乎無處不在:海平面以下四五公里、北極圈的海冰里、家庭的水龍頭里、魚類體內,甚至是你的心臟。
2023年7月發(fā)表于《環(huán)境科學與技術》(Environmental Science &Technology)的一項研究發(fā)現,在接受心臟手術患者的心臟組織中存在微塑料。
其來源可能和最小的輪蟲有關。
因為類似輪蟲的浮游生物處于食物鏈低端,勢必會被上層動物吃掉,而微塑料也隨之進入到上一級動物體內。
且食物鏈具有生物放大作用,也就是說,在底層生物體內有害物質只有1%,但是到上層就變成了20%。食物鏈最頂端的生物是人,在這種放大作用下,人體會累積大量的微塑料。
英國倫敦國王學院(King's College London)教授弗蘭克·凱里(Frank Kelly)認為,當微塑料濃度足夠大的時候,這些化學物質能傷害甚至殺死細胞,蛋白質及DNA都可能受到傷害。
從塑料被生產,到小小的輪蟲“消化”塑料,再到其他生物體內出現,塑料就在自然中循環(huán)了一大圈,最終又回到了人類身上。